2008年北京奥运前夕,有关单位给华国锋门票,华:我老了,不去了
1996年10月的一个下午,华国锋站在江苏华西村的龙息湖畔,打量着岸边新起的别墅——那一年他已75岁,却依旧习惯把当天的行程排得满满。他对陪同人员说话速度不快,但思维很快,问得最多的是“村里的集体企业一年能挣多少钱”。这一幕后来被随行警卫员形容为“老首长比谁都急着弄清发展状况”。 自80年代退居二线后,华国锋将大部分公共行程放在考察地方经济。深圳、广州、烟台、淄博、常熟……他的足迹像一条密集的折线,串起南北沿海。行程里没有空挡:上午走工厂,午饭后见干部,傍晚还要同基层技术员聊上几句,“只要老百姓手里有钱,国家就有底气”——这句评价,司机谢师傅听过不止一次。 北京的西皇城根是另一幅景象。那座两进四合院原属明代礼王府旧址,院门不大,却被葡萄藤遮得满是绿影。葡萄多时有五六十个品种,树冠下铺着浅灰色石板。华国锋身体允许时,喜欢搬个竹凳坐在走廊边,辨认尚未转色的果串。“再有半个月,就该摘了。”他说话轻,却准确得惊人。下雨的夜里,他拄着拐杖出来,用细绳把压弯的枝蔓绑好,警卫员急得打伞,他摆手示意别管。 院子里不只葡萄。靠北墙种了几株苹果和两行辣椒,韩芝俊早晨五点就下地松土,半小时后叫丈夫起床。早餐常是牛奶加半勺咖啡、烤得生硬的馒头片,偶尔来一个鸡蛋羹。山西人对面食的执念他从未改过,中午非面条不欢;刀削、莜面、猫耳朵换着花样做,谢师傅都得提前和面。 看报同样雷打不动。几份党报翻过,他还要把经济版剪下来夹进笔记本。2003年非典,医药板块股票首次进入公众视野,他在报纸后页画了两条红线,感叹一句“医卫投入太重要”。对着电视里的《新闻联播》他很少插话,只是偶尔皱一下眉,这个小动作让家人知道他在琢磨。 书房位于后院东厢,一扇老榆木门推开便是50多平方米的空间。长桌上放一排砚台,最常用的是一方端砚。每天散步回来,华国锋要写半小时字——笔画沉稳,拙里带刚。2006年他写“清静”两字挂在会客厅,上门的旧部说“这字精气神足”,他摆了摆手。韩学武来京,挑出几个字觉得尚欠力道,他连声说“说得好”,转身拿回毛笔修改。 2001年7月13日北京申奥成功。当天夜里,华国锋特地让警卫打开电视重播投票瞬间。他年逾八旬仍难掩欣喜:“七年后我如果身体好,一定进场看看。”从那以后,家人常听他提奥运,却从不炫耀。 时间来到2008年8月1日,他刚从医院短暂出院。翌日,奥运开幕式彩排门票送至府上。工作人员原以为老人会激动,毕竟等了七年。谁料他看了看门票,笑了笑,只说了短短一句:“我老了,不去了,你们去吧。”声音不大,却透着决然。那一刻屋里静得能听见风吹葡萄叶。 几天后,病情恶化,他再度住院。鸟巢焰火升起时,病房的电视正播现场。他靠在枕头,目光没有离开屏幕,嘴角似乎带着满足。医生说那晚他的血压稳定得出奇。 老相识回忆,华国锋离开权力中心后,没有刻意远离时事,而是换了种方式:看经济报、写书法、种葡萄、跑地方。有人开玩笑说他“退休比上班还忙”,他不置可否。 他最常提的两句话,一句是“只要人民生活水平提高,比什么都好”,另一句则简单得多——“你们干得好”。前者像一条准绳,后者像一次点头。两句并列,恰能勾勒出晚年华国锋的心绪:关心国家进步,也欣赏他人努力,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。 奥运门票最终由工作人员入场观看。开幕式回来的路上,他们顺道在夜色中绕到鸟巢外侧拍了几张照片。第二天,照片送到医院,病床上的老人看了几眼,眼神平静。医生将灯调暗,屏幕上烟花定格在半空,无声却明亮。华国锋没有去成现场,但那个盛夏,他以另一种方式完成了“见证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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